皱纹形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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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年,她以明月流水的信仰,照进许多人浑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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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世安稳,

虽有令人生不起任何改变念头的强大世俗,

但仍有以时光、以慈悲、以真心、以灵魂,

默默跋涉,传递微光,

点亮灯火的深情。

▲主播/思婕配乐/陈一发儿-阿婆说

口述

小鹿

文字

云晓

年夏,好好虚度时光编辑部来了一位实习生,小鹿。

她正在西安念硕士二年级,读那种班上女生很少的工科专业,却极喜欢文科类,因此才有了暑假来虚度实习的选择。

不久我就发现,小鹿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在画画,画得像模像样,且极其专注,看得出是真心喜欢。

实习结束,她用自己的画作制成明信片,给我们每个人一张,兹做纪念。由此,我才知晓了教她画画的老师,丁奶奶的故事。

大年初一,感于所遇,是以为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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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着丁奶奶学国画六年,从未交过学费,没有叫过一声老师。

不单单我是如此,她免费教画二十多年,教过的几百位学生都是如此。

与丁奶奶的相逢恰似黑夜遇见白昼,在跟着丁奶奶学画之前,我生活在一个浑浑噩噩的梦里。

念着父母以“毕业好就业”选的专业,为了验证父母说的“不学你怎么知道喜不喜欢”。

每天上课都打起精神坐在第一排,但一到晚上,和朋友的电话、或是日记里,都是对学业的控诉。

人真正喜欢什么,似乎有着天性里的注定,是从内心里长出来的。走别人选的路,就算足够努力,也是表面忙碌积极,内里终究蒙着一层灰灰的雾气。

这样的日子,终止于一条短信。发自我的一位爱好书法的同学,她说:

“咱学校有位奶奶教国画,你要来吗?”

在画室我见到满头白发的丁奶奶,怯生生地说,“奶奶好,我没学过国画,也没写过毛笔字,但我学过素描,想学国画。”

她乐呵呵地一笑,“可以啊,以后就在这学国画,但是不用叫我老师,我的学生们都叫我“丁奶奶”。

▲丁奶奶

我初去学画时,因为之前从没拿过毛笔,起步很是艰难,每次都沉默画完,沉默折起画纸,沉默着站在一旁听丁奶奶给大家点评。

一次,画紫藤,沉浸在画中的我完全没注意丁奶奶站在我身旁。“呀,快看,你们小师妹画的紫藤太棒了!”

那竟是我入大学以来,心里第一次溢出快乐和欣喜的片刻。

国画讲究三章俱全,阳章,阴章,还有闲章。

我没有章,她就用毛笔画上一个红色的方框,在里面写上我的姓,然后给我印上了她的闲章”乐寿“,是快乐长寿的意思。

我只是她的一个普通学生,她却像奶奶待孙女一样,给我快乐长寿的祝福。

▲小鹿和丁奶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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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着丁奶奶学画一段时间后,我才知道,这世上有一种老师,是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学生的,都是不可忽略的。

虽然是免费教学,但她比我们更珍惜在画室的时间,手机通讯录里,存的电话都是我们这些学生的。

有学生家庭条件不好,她就带着学生画扇子,把所得的钱都给他们交学费补贴家用,连学画的笔墨纸笔,也想办法免费提供。

她总是说,“来到画室,一定要让你们学到一点东西。多一门技艺,人生就多一条生路,灵魂就更深厚一层。”

每次上课,她都会提前做大量的准备,教了二十多年,还常常在上课前睡不着觉,想着怎么能教得更好些。

教画荷花,她会提前来画室画好各种角度的荷花,荷花的花苞怎么画,莲蓬怎么画,不同荷叶的姿态怎么画,甚至是残荷怎么画,或是带着应时应节的新鲜物来画室。

”临画首先要读画,只有读懂了,才能画好。”

丁奶奶带着我们读那些新鲜物,带我们看她亲手种的月季、凌霄、腊梅......

从怎样生长,到风俗故事,乃至我们这些学生,都去她家品尝过这些新鲜物的食用法。

已经毕业多年的学生,一回来,第一顿饭都是在丁奶奶家吃的,我们叫“团圆饭”。

她习惯每天早上去操场晨练,曾经在晨练时遇见一位得了重度抑郁症、两次割腕自杀未遂、害怕去上课只由母亲陪着的男生。

男生和母亲租住在学校的一处小屋里,屋里只有两张床,一把凳子,一个小饭桌,衣物都堆放在地上。

丁奶奶看得心疼,把自家的锅碗瓢盆全送了过去,自此,家里做了好吃的,也总给他们母子端一份。

她还私下里不厌其烦地找男生的每一位任课老师,跟老师们说对男生不要有任何要求,只要他来上课,就多鼓励,温和对待,尽可能营造一个接纳、善意和积极的环境。

几年后,男生顺利毕业工作,丁奶奶听说他可以独立生活并且还结了婚时,高兴了好久,和我们不停地乐呵呵赞叹他的成长。

“培育人健康的心性,使之感受到物之生命,生活之乐趣,对生命和未来抱有积极的期望。”

这正是丁奶奶教画背后,想努力传达给我们的东西。

▲丁奶奶的小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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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奶奶喜欢丰子恺的画作,也像丰子恺一样喜欢孩子,保有一颗童心。

这颗童心是指,不失去原有的率真和趣味,不失去对生命的探索,与传递美好事物的信念。

在成为教画的丁奶奶之前,她曾是一位军人,转业后在西安一所理工大学工作,退休后才开始学画画。

她说:“年过半百进课堂,喜笑颜开似儿郎。”开始做国画中的问路人,也做过去国画大家的资料整理员。

她用大学里打印过论文的废纸来做资料册,见到报纸上刊登着喜欢的画作便剪下来,这样零零碎碎简朴的资料,她做了厚厚的十多本。

一边画画一边跟着儿女在国内旅行,画笔随她记录了终南山的高俊厚重,描绘过丽江的烟云逸秀,书写过河上泛舟,点缀过窗外桃花。

见过山水清凉,白云袅袅轻烟,花鸟繁锦的景色,也见过苍凉荒夷的土地。

▲丁奶奶在旅行中写生。

学国画八年后,她决定开班免费教学生。

如韦羲在《照夜白》中所写:“山水就是我们的信仰,山水之于中国人,好比明月前身,中国人之于山水,亦如流水今日。”

丁奶奶舍不得独享这明月流水,于是一面在国画的山水花鸟中继续问路,一面试着给年轻人领路。

从60岁开始教学,到现在85岁,教了二十多年,还在继续。每次课七八位学生,多的时候十五六位,分文不取。

学生多为大学生和社会人士,教过的已有二百多位,很多都已为人父母。

▲丁奶奶早年教过的学生合影,对他们来说,画画曾是人生中的一抹霞光。

她也收到过各种美术协会的邀请,但都拒绝了。

学校图书馆,宿舍楼走廊,学生食堂都挂着她捐赠的画。还常送给小区的孤寡老人、学生、惜画人、投缘人。

画与钱财少有的关联,是用以捐助贫困大学生,做过义卖,将卖画所得全捐给聋哑儿童以及贫困学生。

我听她总念叨,“人一生的精力和时间有限,要做些有意义的事。”

她计较的,不是得与失,名与利,贵与贱,富与贫,而是能真正让内心澄澈的那一抹暖意和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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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奶奶的笔名叫鲁耘,取意为一名山东人在陕西耕耘。

她是在世间角落里笑意吟吟的慈眉奶奶,也是从山河破碎的年代走来的逆旅人。

年,她出生于山东潍坊。母亲是个绣工,给戏剧厂绣戏装,飞针走线绣了一生。

日本侵华战争爆发后,山东沦陷。母亲带着三个孩子,从潍坊一路挖野菜走了一个多月到西安。

在西安母亲靠手艺养活一家人,但时代的脉络永远教人摸不清,日子还没安稳下来,抗美援朝战争爆发。

偌大的国土却无放下一张课桌的安宁地,也无一处天空可庇佑丁奶奶那一辈的读书人。

身不由己,浓愁如酒的时刻,命运总会给一些指引。

丁奶奶那时看了许多丹娘,保尔的故事。在其中得到指引,“人最宝贵的是生命,它给予我们只有一次,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,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。”

能做到如此,莫过于不负真心。于是丁奶奶决定参军,领完军服才告诉母亲。

母亲倒很平静地说,“参军可不是小事,上了战场就把命交给国家了,你可要想好了。”

“我不怕,平平淡淡的死也是死,在战场上死了还光荣。”就这样,她穿上军服去了部队,同时参军的还有一位同学,也就是后来的刘爷爷。

相识后,她和刘爷爷分别两地,一个在北京,一个在陕西,通信交往五年后,得到部队允许才结婚。

过去结婚证上写:

“两性联姻,一堂缔约。良缘永结,匹配同称。看此日桃花灼灼,宜室宜家,卜他年瓜瓞绵绵,尔昌尔炽。谨以白头之约,书向鸿笺,好将红叶之盟,载明鸳谱。”

两人自婚后,一同生儿育女,从风吹黑发,到雪满白头,用彼此的一生一世书写约定,到现在家里有了十口人,6个博士。

一次两人从西安坐火车去云南,和一位列车长很投缘。

列车长知道丁奶奶喜欢月季,此后每次随火车去西安,都会给丁奶奶带去一箩筐新鲜月季,晚上留在丁奶奶家吃饭,点着盏灯闲话家常。

这样的赠花情谊持续好几年后,列车长却不再来。

当时手机还不普及,丁奶奶只以为是列车长工作调动,总归还会有缘再见。

又隔了几年,丁奶奶和刘爷爷去山中写生,结识了一位长山中的艺术家。

和对方聊起心中这段日久弥新的赠花情谊,没想到,艺术家的夫人听到列车长的名字时,突然泪流不止。原来,那是她的哥哥,前几年因癌症去世。

历过“月圆为少缺为多”的因缘聚散,在丁奶奶身上,我第一次懂得了,“经历过真正的生活,依旧热爱生活,知如何好好度日,并从中发现生活的诗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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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会在废弃的蛋糕盘,废卡纸上作画,螃蟹满黄的时候,吃过的蟹螯被她做成蝴蝶的样式,会用皱纹纸做出鲜艳逼真的月季花,有时见昆虫攀爬树叶的执着,会感动地流眼泪。

也像丰子恺一样,用小诗小画打趣生活,打趣自己。

见镜中那个白发自己,便画一幅小画,引用一首小诗:

“白发染黑白又生,几度镜中两分明。

何如不管任它白,白似梨花笑春风。”

又喜自己似小孩一样的性情:

“你看我满头银丝飞扬,只求心灵一根白发不长,当唱起理想的歌来,就童心一颗从天降。”

▲丁奶奶画,“俩碗一酒盅,老俩起纷争。今晚谁刷碗,拳上论输赢。”

刘爷爷喜欢种菜,丁奶奶喜欢月季花。书房外有一片小田地,一分为二,一边为四季时节菜,一面为四季常开的月季花。

二十多年来,丁奶奶画了二三百幅月季送给亲朋好友。她喜欢月季不骄不躁静默开放,一任风雨静看流年的品性。

我们这群学生去她家做客,每每见花,见人,见那个老旧屋里的书、画,陈旧整齐的资料,厨房里那些被油脂食蔬温润过的锅碗食器。

▲丁奶奶家

无论窗外是晴是雨,都觉得这平凡的屋里有一股温光暮和,情意绵绵的安宁。

也有一股似明月相照的抚慰,让人对遵循自己本心,对诗意,和生命高洁趣味的存在有了细水长流的底气。

她时常念自己时间精力的关系,做着最后一届学生的打算,但又和学生彼此不舍。

在一次毕业生茶话会上,她像个少女,脸微红着对学生说,“年轻时,和刘爷爷通信,没有写过一个爱字。但到这个时代,想说,我很爱你们。”

《阙题》有一句诗写:

“时有落花至,远随流水香。

幽映每白日,清辉照衣裳。”

旧时“容不下一张安静课桌”的时代,有天涯孤旅的教育长征,有静坐听雨,啼饥号寒不折节气,刚毅坚卓的文人风骨,也有叩问真心,为国为生命的珍贵。

今安稳世,有令人生不起任何改变念头的强大世俗,但仍有以时光,以慈悲,以真心,以灵魂默默跋涉,传递微光,点亮灯火的深情。

我相信在那时间之外,在世界之中,明亮的愈加明亮,珍贵的愈加珍贵。

本期文章为实习生小鹿口述,作者云晓整理撰写而成。

古人过年,用温柔与有趣守卫岁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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